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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初探 淘宝海淘、天猫国际进口商品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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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作几点说明:

1. 作者身份是律师,但不是职业打假人,百分百普通消费者。职场老母没空逛街,吃穿用住行几乎全部在网上解决,这几年有点不会实体店购物了。

2. 作者试图尽量客观地描述自己的经历,不对商品本身是真是假做评判,因为没有资格。

3.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纠纷,作者马赛克了个人和商家的关键信息,怕被骚扰,更怕得罪马爸爸。

4. 作者为了这次维权体验,花费不少时间、精力、金钱收集证据和投诉,但整个投诉过程,除了没完没了地跟没有任何知识背景的客服重复介绍情况,然后被无情地否决以外,我没能接触到淘宝、天猫、市场监管平台上任何具备专业知识的人员和部门。

5. 整个投诉过程,作者没有要求退一赔十及任何经济赔偿,只要求平台下架我质疑的假冒进口商品、要求市场监管部门纠正平台不制止假冒商品的行为。电商平台也许可以说你敲诈勒索,维权者可能因涉嫌诈骗而被处理。

6. 写完这次经历,算是对作者这次不成功的投诉体验的交代。作为法律人,我对假冒商品维权算是有了比较清醒的认识,怪不得身边律师对消费者个人维权诉讼毫无兴趣。我也决定彻底放下,不再耗费精力、不务正业地调查这个问题。作为消费者,这次投诉使我对某些产品和某些平台的信任度和消费欲望几乎完全丧失,从这个角度来说,少交点智商税也是好事。

7. 作者选择将经历公之于众,只为给信息有限、维权成本极高的广大普通消费者提个醒。谢绝恶意评论、骚扰攻击。

看到这里,你能不能体会到一个想搞清楚真伪,还原市场真相的普通消费者是多么地吃力不讨好?

先说淘宝,去年11月,我想买颈膜,淘宝搜了一下,看到一款围巾状的颈膜方便保暖,卖家自称海淘,该商品是澳洲海购的,店铺里展示在某某海外大型超市门口拿着商品的视频,我看了视频就当它是真货了(我对这个澳洲品牌并不了解,仅仅是觉得这种设计的颈膜使用比较方便就购买了,我本来还是比较信赖淘宝上各种勤劳朴实赚点外快的小商家的),于是下单。拿到商品发现外包装印刷比较粗糙,商品标签还有覆盖的痕迹,再根据包装上显示的官网网址核查一下价格,发现淘宝代购的价格只有官网价格的50%不到。我开始怀疑这是一款假货。由于官网上可以直邮下单,为了核证我的疑惑,我花了84.97澳元在官网上下单买了同款商品(包括25澳元的运费)。收到的官网邮寄商品和代购卖的完全不一样,包装,质地差别明显,我找商家,商家不跟我多说,只说退货退款。

商家店铺里的代购视频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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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家寄来商品的正反面有明显的覆盖和黏贴的痕迹,但很难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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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商家的聊天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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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普通消费者抵制假货的朴素愿望,我联系了淘宝平台客服(由于经年累月地剁手,我是淘宝的APASS会员,号称有专属客服服务),跟她描述了商品的问题,上传了我在官网订货的凭证及真假货的对比照片,要求淘宝查处假货。几日后,淘宝客服回电,说她跟卖家联系了,感觉卖家确实有点可疑,也不反驳辩解,只是嗯嗯啊啊,同意退款。客服说她会提交淘宝专门的打假部门处理。我说我保留了假货,还有我自己在官网上的购物凭证及发货单及正品等,可以提供给淘宝用于鉴定。淘宝客服回复我不需要,打假部门会自己了解核查情况。客服让我在淘宝上发起维权,然后商家退款,作为对APASS会员的“礼遇”,淘宝承担了我8元的退货运费。

官网寄来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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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网商品与淘宝商家商品的对比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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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几月,我想起来这桩投诉,打开淘宝看见卖家的商品还在正常销售,并未下架,我又联系淘宝客服,询问情况,客服回复我不是已经处理完毕了吗,你买的商品已经退款,运费我们也付给你了,你还要干嘛?我说你们核查了这款商品的真假吗?客服说这个商品没问题,只能算劣货,不算假货(什么叫劣货,怎么作出的判定,客服没有回答)。我说这么明显的假货你们怎么能不处理?客服只重复淘宝对假货是零容忍的,这不是假货。我说我要去消费者热线投诉,客服就不理我了。

3月9日,我打了上海12315,被告知淘宝地属杭州,让我打杭州的12315投诉。我又打杭州的12315,投诉商家售假和平台对假冒伪劣商品不采取措施,当天收到由余杭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受理短信,3月15日,收到短信称根据现有材料,未发现平台违法行为,决定不予立案。整个过程没人联系过我、了解事情经过、要求我举证,就结案了。

杭州市场监管部门不予受理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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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我仔细看了卖家“海淘”视频,发现视频像素不高,镜头摇晃,一方面不排除剪辑合成的可能性,另一方面,视频并没有商品在货架上陈列的镜头(淘宝类似商家的代购视频我也研究了一下,货架扫得飞快,根本看不清商品,更看不到标签价格等信息),单凭代购店里的“海淘”视频真的不能说明什么。小票造假、防伪码造假、防伪平台造假亲们都知道吧,非常普遍,这里就不多说了。

作为一个知识产权方向的律师,忍不住再多说两句,我购买这款商品完全是因为它的样式符合我的需要,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品牌。如果商品是国内某地制造的,又没有高精尖的工艺技术壁垒,为何不直接模仿样式,设计出更美观更贴心的产品,打自己的品牌呢?无违法犯罪的风险还能产生高附加值。现在做得好的新国货比比皆是,不值得涉险去冒充一个十八线的洋品牌。

再来说说另外一个经历,因为情况远为复杂,就放在后面来讲。

事情要从VX上的一个微商说起,我都记不得怎么认识的了,好像也是淘宝上有店,然后转到VX的。她经常在朋友圈分享她自用的进口日用品、小零食,我正好看到就会跟风尝鲜,之前买过牙膏洗发水洁面巾拖鞋以及各种零食,一直觉得这个卖家推荐的小物品质不错。2020年7月,我在她的朋友圈刷到一款号称纯天然美国进口的GABA助眠咀嚼糖,我这种不到凌晨睡不着的晚睡星人就下了一单。拿到以后根本没有任何怀疑,还觉得挺好吃,而且那段时间睡得挺好。有时候在朋友圈刷到深夜失眠贴,还打算推荐给朋友。

一瓶吃完后我打算再次购买的时候发现她家下架了,于是就上淘宝搜,搜了个看着不错的卖家,就下单了,买回来发现味道不对,不好吃。对于这种吃进嘴里的还能助眠的东西,我突然感到有点害怕,当时就不敢再吃了。我的第一反应是淘宝上的卖家卖假货,可惜我前一瓶全吃光了,包装也扔了,没法作对比。于是我到淘宝上投诉商家售假,让淘宝调查一下商家的权利链条和进货渠道(商家的宝贝页面上挂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授权书),结果我高估了淘宝客服的文化水平,解释了半天她根本不懂什么叫权利链条,一口咬定商家能提供授权证书就没问题。当然后来的事情发展证明,我真正高估的应该是淘宝的打假意愿)。

由于淘宝让我自己举证,我开始研究这款商品。我跑到淘宝上继续搜索,搜到天猫国际进口超市直营店有售,于是赶紧下单了。本来想做个真假对比,结果发现竟然收到的东西跟淘宝卖家在包装、外观、批号、生产日期等各种信息上一毛一样,连味道也差不多。

职业病发作的我开始上google搜索这款商品的信息,发现信息很少,没有任何大型的海外购物网站有售这款商品,公司也不像商品页面上介绍的是全美知名的Henry’sFood Inc.出品(事实上根本没有这么一家全美知名的企业),googlemap搜一下公司厂址根本就没这家公司。接下来我搜到Henry’sfood的“官方网站”,上面展示了这款商品,还有一些图片和介绍。“官网”粗看还行,仔细阅读发现这个网站只有一个页面,介绍语焉不详,文不对题,没有明确的地址和电话,只有一个邮箱。整个网址除了这款睡眠软糖,还陈列了两款商品,标注在OurHot Products下面,但经检索都不是这个厂家生产的,页面也无法购买(虽然可以点击OrderNow按钮,但只是跳转到发邮件的界面)。

Google map上的厂家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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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网”陈列第三方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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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回到天猫淘宝的商品页面,上面说产品获得四项大奖,我搜索了其中一项HRSA(美国健康资源与服务管理局)的HealthCenter Award,进入HRSA官网,根本检索不到这家公司的信息,根据HRSA的网站对Health Center的定义,HealthCenter是以社区为基础,以病人为导向的医疗机构,作为一家食品公司的Henry’sfood Inc.根本不可能获得这方面的奖项。

商品页面的获奖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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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RSA上关于HealthCenter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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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调查深入,我还发现了这个产品的更多问题,比如商品页面的专利证书图片是P的,我在USPTO(美国专利商标局)的网站上搜索这个专利号,发现专利根本不是这家公司的。详细的专利情况请见%2Fnetahtml%2FPTO%2Fsearch-bool.html&r=2&f=G&l=50&co1=AND&d=PTXT&s1=9028882&OS=9028882&RS=9028882。商品页面上的一个男士手拿商品的推荐照片我也在上找到了,此人手里拿的根本不是这款产品,这张图也是P的。

专利P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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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专利号,不同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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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专利局网站上就此专利号检索到的专利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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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tagram上原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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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页面上P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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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款号称美国知名大厂生产并屡获殊荣的产品竟然在美国本土无迹可寻,图片、证书、网站都是山寨,我从怀疑卖家售假变成开始怀疑有一个制造假冒进口商品的产业链,这个造假产业链已经相当有水平,能做英文网站,能P美国的专利证书和官方医疗机构的获奖证书,还能登堂入室进入到国内最大的电商进口直营店销售。说实话,产生这个想法,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进口食品,还是有助眠功效的进口食品,而且在天猫国际、天猫超市月销量上千,好多用户评价有效的进口食品到底是什么成分,怎么起效,到底在哪里生产的,细思极恐。天猫国际进口超市直营店号称正品溯源,假一罚十。我想发现这么多问题,淘宝应该会重视了吧,我甚至YY了一下能够配合淘宝的打假团队,查出一个假冒进口商品的产业链,正本清源,为净化进口商品市场环境做点贡献。

在我用业余时间收集了这么多信息以后,我在去年9月份联系淘宝,要求淘宝调查该商品来源、下架含有虚假信息和宣传的商品。然后开始了长达半年之久地不断沟通、反复解释、提供证据、等待结果、音讯全无、再次沟通、再次解释、再次举证的过程,淘宝的电话客服、在线客服走马灯一样地换了无数,没有一次是同一个人,我说得两眼冒金星,没人听进去一句半句。我提供网页,客服说对不起我们工作期间不能上任何外部网页,我提供英文,客服说我们看不懂英文。最可怕的是全程无脑回复,永远重复两句话:“我们淘宝对假货是零容忍的,这款商品我们调查下来没有问题”。至于你要求平台出示证据,除了得到几句模棱两可、逻辑不通的解释(说设计人员搜图误用,这家Henry’sFoodInc.还做货物贸易外挂他人商品并无不当,详见附后的聊天记录)外,该生产企业的注册证书、生产证照、专利证书、获奖证书、进口手续等,一律无法提供。

销售平台投诉没用,我想向市场监管部门举报,同样上海表示管不了得找杭州,杭州的12315热线,每次等待接通都无比漫长,而且得到的答复是天猫国际注册地在香港,杭州相关部门没有管辖权,建议你打天猫国际客服电话反映情况。

截至目前,就连淘宝客服12月份就承认的P图问题并承诺尽快替换素材的措施也并未落实,那些图片证书仍然堂而皇之挂在商品页面。

淘宝客服对话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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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几点:1. 电商平台费时费力去打假的意愿很低,别指望它会认真对待消费者的投诉意见,探究商品背后的真相。最省力、成本也最低的处理方法就是消费者退货,商家退款,天下太平。消费者不得不睁大眼睛,雾里看花、甄别产品。2. 在研究这个问题的过程中,我还接触了另外一款商品,确实是国际大品牌,但貌似这款货品也是中国市场专供,在淘宝京东进口平台有售,但其国际官网查询不到这款商品,美亚、韩亚(这款商品标注的产地是韩国)都搜索不到,google只能搜到这款商品的中文信息,英文检索不到,我发邮件咨询了官网和生产商没有任何回复。3. 进口商品水太深、环节多、监管难,很容易变成三不管的灰色地带,给制假售假的不法分子可趁之机,而消费者维权路径很难走通,成本高昂。这几年不少国货品质很好,我也是很多国货的忠粉,我并不在意到底是否进口商品,只要求品质放心的好商品,希望以后不再碰到这样古怪诡异的进口商品。

近些年网络购物真的非常方便,导致作者已经不太习惯在实体店买东西了,相比实体店沉闷的商品陈列,网络平台光鲜亮丽的页面更能激荡人心,诱导消费。我肯定还会继续网购,但是上述经历真像吃苍蝇一样让我感到不适,才让我抛开顾虑,写下这篇文章。消费者能力有限、精力有限,不可能检验自己购买的每件商品,电商平台应该负起责任来,特别是在假冒侵权就像红旗一样飘扬,显而易见时,就不能假装不知道来推脱责任(互联网平台侵权认定的“红旗原则”)。

为了我们还能愉快的网购,为了真金白银买的商品能够安心享用,为了消费者微弱的声音能够被听到,欢迎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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